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念山梯田看“海”
文/徐炳书

      梯田,它是一本厚厚的书,承载着山的情怀,抒发着水的柔情,闪耀着人类的智慧。它是烙印在人们心间的记忆,它是抹在峰峦山间的余晖,它是撒落在坡峰谷角的浅吟,它是缠绵在花前月下的剪影。它或长或短,或平或仄,满坡的诗情,满垄的画意。它或忽上忽下,恣意倾泻,一泻千里,模糊了你的思绪;它或长歌短句,一如沙画,写意如虹,蜿蜒挥洒,融入你的心坎。更有那前呼后拥,一路逶迤,眉宇之间,乱花飞溅,羽化而成仙。
      仙往何处?直指黄念山。黄念山,山名,亦是地名。此山有梯田不假,梯田上有海,你见过吗?春风送暖,桃红柳绿,正是念山梯田油菜花盛开的季节,那时间,金黄色的油菜花满梯满田,满山满垄,浩浩渺渺,那里便能见到金色之海洋。
中国的梯田多,不胜枚举,如龙脊、云和、天堂;福建的梯田美,美不胜收,如尤溪、武夷、念山。念山梯田,它隐于高山流水的幽静,野于云之端的超凡。它远离烟尘遮掩下的喧嚣,镌刻在山峦跌宕静默的沧桑,千百年来终于打破沉默,演奏生命的交响。
      念山梯田,据传始建于唐末,人间多少事,往事越千年。唐乾时期的明月,是否还挂在那棵古树上?黄巢起义迎战的号角,是否被那几片落叶淹没?“满城尽带黄金甲”的余音,是否随那一抹惊鸿远去?岁月的黄沙在指尖溜走,已经看不到四起的硝烟,听不到战马的嘶鸣。有道是:“一跃过三丘,一牛躺一丘”的传奇,有没有改变它的容颜。就是在昨天,它上了电影《山外是海》,很有诗意的片名,让人遐想联翩。就在今天,就在这静谧的山里,我们又看见了一片不一样的海——金色的海。也是在昨天的昨天,说不清是何年何月,这里的先民们,心血来潮,看中了这块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,繁衍生息,开垦荒地,营造梯田,创下人间奇迹。
      念山梯田,福建最大最美的梯田之一,距政和县城10公里,沿浦赛公路一路蜿蜒,至念山山脚,但见梯田从星溪河盘绕而上,层层叠叠,高低错落,梯级而上,梯田垂直海拔数百米,单丘梯田狭小,更显袖珍玲珑。梯田沿着陡峭的山坡依次向上分布,仿佛为巨人登天而铺就的台阶,穿行其间,如入梦境。梯田作为历史的记忆,其实是先人们为种植庄稼而切入山坡的平地,是人类改造和适应自然的一部杰作,因为,走的人多了,看的人多了,便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。它本无意,大地有情。
阳春三月,春暖花开,念山千亩梯田,油菜花开得正旺,看花听海的季节,金色的花朵,层层叠叠,错落有致,看似无章法,却井井有条,一望无际,一枚枚花儿汇簇成金黄色的海洋,梯田逶迤多姿,金色的海潮,细浪滚滚,流光溢彩,豪放如诗,婉约如词。
      天晴好出门,当我们驱车从城关出发,沿着乡村公路盘旋而上,穿过竹林,晃过茶园,成片梯田错落铺展,气势磅礴,像风又像潮一样从眼前涌来扑来,梯田上开满了油菜花,一大片一大片灿烂的黄色,耀眼夺目,仿佛满桶油彩般泼了过来,溅了我们满头满脸,惊诧之余,连忙摘下墨镜,睁开双眼,你看到了那些金黄色的花儿,满梯田的开着,漫不经心的,它们密密丛丛,既不选择地形,也不选择姿态,尽开放,并且不在乎有没有人看见,美艳得让人心跳,让人脸红,让人心疼。
      站在山脚,抬眼望去,那盛开的油菜花,生机勃勃,烟如潮,浩如海,开得是那般随意,笑的那般灿烂,媚得那般千姿百态,看了就有种想要跳进花海中去拥抱这美好一切的冲动。起伏的梯田,幽静的山谷,忽然,山风吹起,花浪捲千重,犹如千军万马,席卷而来,浩浩荡荡,势不可挡,或远或近,仿佛金涛银浪撞击拍打你的周身,跳跃的飞沫不经意打湿你的眼睛,迷离了你的视线,模糊了你的意象,荡漾了你的心旌,摇曳了你的心扉,你会惯用乡野的粗话撂下几句,它会用比你更快的速度回敬你一个惊喜。登高俯瞰,四野空濛,唯有那些被风揉碎的油菜花,就像海水一样,淼淼如烟,风推波澜,漫过山峦,漫过田野,漫过梯田,直至漫过你的视线,汪洋恣意。眼看在暖阳照耀下,那些花儿,扭动腰肢,随波逐流,闻风起舞,泛着炫目的光芒,像舞者,妙曼生情,思绪蹁跹,叫人荡涤一身浮尘。漫步梯田,油菜花香气袭人,悠悠地环绕在你的身旁,钻进你的鼻孔,让你心神荡漾。当身子晃过密密的花丛,油菜花从四面八方向你涌来,仿佛阵阵暖流从指尖划过,不时触动每一根神经,让你晕眩,宛如喝了陈年老酒,因酒精的作用心速一下加快,情绪亢奋,既而昂扬起来,你会不知所措地用双手慌忙遮住双眼,才能够表达内心那瞬间的惊喜。
      梯田里的油菜花和其他的野花不同,它们喜欢简单,纯纯粹粹,朴朴素素;它们热爱宁静,心无旁驽,不卑不亢。
      走进梯田,脚踏松软的泥土,在绚烂的花的海洋中徜徉,好像低徊于天空的轻云,一缕微醺的妙曼袅娜,漫不经心地一不留意,坠入花丛,怯生生地融入这海的深邃,生命在一片寂静中孕育开放,被风揉碎后的筋骨又慢慢舒展。置身花丛,看海的柔情,听海的私语,情满海的无垠,顷刻间,仿佛摇身变成一只蜜蜂,煽动着小翅,在花间徘徊,小心依附在花芯里,贪婪地吸允花之芬芳,花之甘露,感受花的情怀,享受花的灵动,花蕊娇羞欲滴,明眸一般楚楚动人,欲语还休,简直有让人沉醉其中不愿醒来的冲动。移步花间,清风拂袖,梦随花影,移情于花市花街,恍惚间,又化蛹成蝶,缱绻于金波灿浪,沉溺于紫醉金迷,一阵阵熟悉至极的香味扑鼻而来,醉了情人,伤了离别,不用靠近就能感觉到她鼻孔的呼吸,就能闻到她身上的体味,简直连你也要跟着浪起来、放肆起来,纵情于一夜的欢愉。峰峦如聚如怒,梯田如键如盘,花海如梦如幻,无论你用多么华丽的词藻来描摹也不过分,此情此境,融入其中,大了世界,小了自己,真能变成花丛中一枚绿叶,或者一只蜜蜂,抑或一只蝴蝶,幽于山谷,不负春光,守望梯田,守护花儿,湮于花的汪洋,何其幸哉。
      流连于梯田金色的海洋,花的世界,阡陌交通,鸡犬相闻,绿树掩映下的古村落,宛若珍珠散落于梯田,依山而眠,偎田而睡,静若淑女,恬静而缠绵,村也轻盈,云也飘逸,雾也空灵。山泉水脉脉,溪流水潺潺,萦绕梯田,婉约如歌,滋润着金黄色的花朵,晨曦散发着泥土的气息,你会在田间遇见花农荷锄而至,迎风而行,他们不停地穿行于田野之间,行走于花丛锦簇之中,晨露打湿裤脚,脚板沾满了早泥,衣襟挂着花瓣和草屑,如蜂儿蝶儿,不停地忙碌,那是梯田的主人,山的精灵,护花的使者。因了这山、这水、这村、这里辛勤人们的装点,这花的海洋更加无垠、更加丰腴,这梯田更加灵动、更加美丽多姿起来,我时不时陷入这梦一般的景致,沉醉在移动的风景里不能自己。
      梯田,我们心中永远的依恋,我们赖以生存的精神家园。在许多时候,我曾经携着家人,听着音乐,拿着相机,撑着花伞,戴着墨镜,一次次从梯田花间走过,迷失于花的海洋,流连于花的世界,金色的涛声伴我入眠,灿烂的花瓣妆点窗前,晶莹的晨露打湿衣襟,我们的躯壳迷失在金色的海洋,只有那花儿蝶儿牵引着我,任思绪在风中飞飏,聆听花的耳语海的声音,品味花海的馥郁,沐浴花海的酣畅,你一定会感受到,那梯田、那梯田里的海的无际、海的博大、海的无私,以及它所焕发出的阳光和唯美,这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灵魂。在这里会让我们忘却尘世间的劳累与烦恼,在这里会让我们平复一下躁动不安的灵魂,在这里会让我们释放所有的疲惫和忧伤,不留一丝一缕,酣睡在金色海洋的风景里真是一种幸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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